2006/07/19

[飛行]異世界之從地理課本裡跳出的風景

在前往Houghton的九小時Greyhound bus上,因為旅途的疲倦讓我持續睡了又醒,清醒不久又陷入沉睡,但雙手仍然不忘Cassandra的告誡好好攀著行李。半夜時我突然從淺寐中驚醒,張開雙眼望向窗外,蹦入眼簾的景象強力衝擊著還殘留少許睡意的思緒,下一秒我已經挺直背脊,全然無法置信窗外竟然是跳脫了地理課本、真實展現在眼前的風景。那是一片極為靠近車道的針葉林,在闇黑的夜晚僅有bus的車燈是唯一的光源,細瘦的樹木反射著微弱餘光而淺淺反白,輪廓往樹梢是尖長的結尾,在這些與深黑背景相較之下看似發光的樹林間穿梭,景象極為奇幻不真實。

以前只在地理課本裡有幾張溫帶地區針葉林的圖片,生平第一次親眼看見那與台灣熱帶植物大不相同、削瘦纖長的樹木,尤其是在Greyhound的中繼站稍做休息時,我們下車走走,看著不遠處的樹林仍然不太能說服自己放眼望去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除了令人驚艷的夜間針葉林之外,中高緯度的氣候對來自熱帶地區的台灣人而言也是一大驚奇。在台灣打包行李時我們的確猶豫了好一陣子,究竟應該帶熱情洋溢小可愛還是保暖實用長袖T-shirt呢?雖說北半球都是夏天,但是按照先前所查的資料顯示,Isle Royale平均氣溫只有攝氏18度,這樣疑似低溫、卻又應該是夏天的情況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經過一番內心掙扎之後,最後只丟了三件長袖衣服、三件夏季薄外套和僅有的兩條圍巾進行李箱,其餘都是熱情洋溢小可愛和色彩鮮豔短T-shirt。


太相信所謂夏天必然炎熱,在我們搭乘Queen號往Isle Royale時,終於被證實那是個完全錯誤的想法,因為那天就像台灣冬天一樣寒冷,風吹過來時皮膚就像裹上一層凍結的冰霜,我們冷得上下排牙齒瘋狂顫抖,開始後悔自己以為夏天是絕對性概念的誤解。當Queen使出全速往前推進的時候,船艙外的氣溫更是降到急凍程度,我們決定輪流到甲板上吹風拍照大冒險,風速加上湖面低溫讓你站在船頭時很像正在遭遇冰風暴。

後來聽說Isle Royale的氣溫並不總是這麼低,但是早晚溫差非常大,全取決於太陽能帶來多少溫暖,和吹過湖面的風是否強烈。正中午陽光直射的時候就像尋常的夏天,一旦太陽偏斜(例如早晨和傍晚)氣溫便開始驟降,風大的時候更會讓人有太陽照射很熱、迎風又很冷的極端感受。

曾經在地理課本學過高緯度地區在夏季晝長夜短,寫考卷時我總可以回答這個正確答案,但是當我真正置身在所謂晝長夜短的國度,下午四點半用完晚餐,直到七八點居然天空還像下午一樣明亮,這不是手錶計時出了問題,這才恍然大悟所謂「晝長夜短」就是這麼一回事。Isle Royale在美國東北角、蘇必略湖上,夏季日落時間大約是晚間十點半左右,因此從四點半下班到天黑還有一大段玩樂時間可以消磨,這大概是晝長夜短最大的好處之一吧。

[飛行]異世界之每日麥當勞

早在台灣的時候我們就開始憂慮,在美國該如何適應只有油炸薯條、番茄醬漢堡、生菜莎拉和氣泡飲料的”美”食生活,除了是飲食習慣上的顛覆之外,更令人害怕的是高熱量和橫向增胖。

還記得我們搭了三個多小時的Queen boat,到達Isle Royale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一下船就遇到工作地方的人來”接船”,有manager Dick和dorm Mom Donna,更驚訝的是還有大老闆Kim。Dick一看到我們就詢問是否餓了,而我當下直覺回答「yes, a little bit」,於是Dick二話不說馬上帶我們前往員工餐廳。一路上還遇到一些工作人員,大家很熱情的微笑打招呼,我聽到很多次「We’re glad to have you!」,這句話雖然是客套話但是令人感到溫馨。

一進餐廳,裡頭已經坐了不少人,Dick向裡頭的人介紹我們四個來自台灣的女生,被整個餐廳的人注視的感覺實在非常害羞。後來Donna直接帶我們走進廚房,告訴我們如何領餐,湯、莎拉、飲料和甜點如何自助式。當我們從黑人主廚Murry那裡領到第一份在Isle Royale的食物時,四個人被大大驚嚇到,因為那是一個放滿金黃色薯條、超高夾層三明治的大餐盤,份量非常驚人,除此之外Donna還幫我們一人拿了一塊甜點,各自弄了一碗莎拉和湯,當我們終於拿完所有食物好好坐下準備開動的時候,盯著眼前滿滿的食物,我心裡開始感到後悔,真不應該跟Dick說I’m a little hungry。


但是島上的食物充足似乎是眾所皆知的,在Queen船上就有一對老夫妻告訴我們每天都可以在Isle Royale resorts吃的很飽,就連美國人自己都認為多的過度。以前在台灣,除了我之外的三個人是很尊敬食物的傢伙,每餐都盡量把所有食物吃光光,但在這裡好像完全無法貫徹愛惜食物的信念。一開始我們試圖減輕食物份量對我們造成的壓力,所以使出「一半策略」,跟廚師領餐時說過只要一半就好,但是得到的餐點往往跟一整份相去不遠。

後來我們漸漸發現,大部分美國人似乎不太在意是否會浪費食物,不太苛求自己要把食物吃光光,而我們的「一半策略」在開始工作之後也變得不太需要,我們開始習慣一整個餐盤的份量,有了勞力付出後幾乎都可以吃光。這其實不是個好消息,因為我們突然發現有漸漸變胖的趨勢,再加上聽Brian說,他第一次看到我們的時候吃的很少,但是現在看到我們卻總是吃的很多,憑著他這句話就可以見證,在食物的適應上我們其實表現良好(苦笑)。

[飛行]異世界之語言代溝

進入一個與自己原生環境相差甚多的世界,例如台灣與美國,因為落差而必須承受的衝擊可能會在任何一個時間點毫無預警的發生。

語言是進入異鄉最能直接感受的切身問題,當脫口而出的所有詞彙必須是從國中開始學到高中畢業、大學一年級之後開始荒廢的英文,觸目所及的任何招牌、標誌、文章上的英文字母給人在看一部近距離好萊塢電影的錯覺,甚至耳朵接收到的所有聲音幻化成飄移空中的字母讓你抓也抓不住,最經常性的反應是某個人與我們對話之後,我們一副有聽沒有懂地面面相覷,只能私底下再用中文暗自確認其他人是否都聽懂了沒。

這種溝通上的障礙有時候會形成一種挫折感,也深刻體會到語言真是一種奇妙的文明產物,不同語系之間隔行如隔山,只有理解那種語言的人才能輕易接收到對方的訊息,懂與不懂之間無關乎彼此之間的真實距離。

孩子氣大王Brian就曾經說過,當他坐在員工餐廳裡,餐桌左邊是羅馬尼亞人、右邊是台灣人,兩方人馬都各自用羅馬尼亞語和中文交談,被夾在中間的他完全鴨子聽雷,自己會的唯一語言卻是大家似乎都聽得懂的英文,相形之下一點也不cool。看到一個美國人面對四面八方的各國語言竟發出這樣的感嘆,實在非常有趣。

[飛行]coupon人生之meeting Cassandra


Cassandra是個黑人媽媽,當我們在Milwaukee機場外攔阻一個老美爺爺詢問Greyhound巴士站時,她正在等候前往downtown的公車,於是她很和善的表示可以帶我們一起去,來自台灣、語言不靈光的三個燙手山芋就被Cassandra撿了起來。

我們問了Cassandra車票的價錢之後開始湊錢,這才發現我們三個人身上都是紙鈔,只有少數的銅板,對美國的幣制也完全不了解,討論半天才知道零錢分成一分、五分、十分、二十五分和五十分,大小形狀非常不容易辨認,例如五分就比十分來的大。最後Cassandra看我們僑半天僑不好,跟我們稍微解釋美國硬幣的形狀,再看看我們手上僅有的銅板,遞給我們一個剛好可以湊齊車錢的二十五分,輕易解決了我們僵持不下的局面。

三個台灣女生在前往Milwaukee的公車上是很奇異的存在,尤其是每個人身邊都有一箱足以裝下自己的行李,完全無法走進後半部的乘客座位,只能將行李箱好好攀著,尷尬的坐在博愛座。在公車上是第一次看到機場以外的美國風景,沿路上就彷彿一部美國電影在眼前上映,因為路邊的房屋就是電影裡的那副模樣,休閒舒適的小木屋造型、翠綠的草坪、一個木製信箱,家家戶戶幾乎都是開放而沒有圍欄,一個街區走過一個街區,完全不同於我們習以為常的建築模式。

下車後她先帶我們到Greyhound巴士站處理因為班機延誤而趕不上的票務問題,再三交代我們在Greyhound上一定要把隨身行李好好綁在身上,因為Greyhound有非常多居心不良的怪人,這讓我們不禁緊張了起來。
和Cassandra聊天之後才知道她在機場工作,預計要到Milwaukee downtown和女兒Kendall共進午餐,她告訴我們因為自己太愛管閒事,似乎母女間經常會出現「媽,你又再幫助別人了」的有趣對話。Cassandra在公車上趁機寫了一張她的聯絡資料,上面的附註「Welcome to America!! Have lots of Fun in New York!」讓我打開時會心一笑,因為Cassandra和Kendall非常熱愛紐約,一聽到我們在工作結束後有一禮拜的紐約之旅,兩人表情非常興奮,興高采烈的告訴我們紐約有多好玩,如數家珍一般。

Kendall因為工作關係臨時不能和Cassandra共進午餐,所以Cassandra決定帶我們在市區逛逛。我們走到shopping mall裡找尋可以使用無線上網的店家,第一次見識到美國的大賣場,果然什麼都賣,我們卻意外發現美國商店的人型模特兒長相非常可愛,反而不像台灣使用輪廓很深的洋人模型,仔細想想也是真奇怪,明明準備要賣給亞洲人的商品,卻是使用外國人模特兒呢?


後來Cassandra決定帶我們到一個漂亮的圖書館,而它真的是個典雅造型、像是古蹟改造的圖書館,寧靜而氣派。經過Cassandar的詢問,要使用網路必須申請一張時效一個禮拜的pass,因此我們花了美金兩元得到了生平第一張美國圖書館證件,雖然我們只停留在Milwaukee幾個小時。坐到電腦前第一件事情就是寫信給也展開旅途的Angelica,想提醒她幾個困難必須如何克服,卻意外收到Doug的來信,這對已經漂流許久還未到達目的地的我們真是個很大的鼓舞。

Cassandra在我們使用電腦的時候一直坐在附近靜靜等候,戴上老花眼鏡寫著信,就像一個祥和的媽媽等待三個女兒,當我轉頭看見這個畫面,我突然覺得旅程中的不順遂似乎有一些道理和必要性:要不是班機三號引擎故障,我們也許不會和日文流利的Doug認識、要不是班機又持續誤點,拖延了整個行程,我們更不會在機場外的巴士站遇到Cassandra。

我們的旅程是一段充滿coupon的人生過程,這代表著顛簸崎嶇的險路,卻極為必須,因為我們很高興在旅程中與他們相識。

2006/07/07

[飛行]coupon人生之新的起點

在小旅舍RAMADA睡上大約四個多鐘頭,我們又起了個大早準備搭shuttle前往Minneapolis機場,雖然不算神清氣爽,卻是近數十小時以來身心最放鬆的時候。清晨的Minneapolis街道看似剛下過雨,陽光耀眼而寧靜,城市的步調仍在緩慢甦醒。歷經多重災難後,我們在Minneapolis展開的新的一天,看到的不是什麼大浪絕壁的奇異風景,反而平靜得令人感動,這才知道平凡就是一種幸福。

我們在Minneapolis機場通過的安檢是有生以來最為嚴格的,彷彿過五關斬六將。手提電腦必須個別通過掃描、從頭到腳的搜身就算了,連鞋子都必須脫下檢查,僅穿著襪子通過探測門的情景,使我突然想起國小健康檢查的畫面,而這時候有人因為長途跋涉而出現的腳臭狀況,當下慘遭曝光。

安檢中我覺得最狠的一關是,隨身行李和身上所有物品會被一一拿來檢測是否帶有病菌或違禁物,包括很臭的鞋子也是。但並非所有通過安檢的人都必須接受這種檢查,我想是因為三個台灣女生對他們而言很明顯是外國人,因此必須被加以「細心」照料。

飛往Milwaukee的班機裡圍繞著一日之計在於晨的氣氛,機艙裡塞滿了行李,有人用電腦、有人看報紙、有人悠閒喝咖啡。最値得一提的是,坐在我右手邊靠窗置的是一個運動型帥男,他一進機艙就看見他背著登山大背包,還站在走道遞給我另一個小背包,請我幫忙放到裡面的位置上,整個動作非常帥氣而俐落。起飛之後他拿出一本看似跟登山有關的雜誌,偶爾還邊看邊笑,我不時地偷偷觀察運動型帥男,差點想算看看他睫毛有幾根、鬍渣有多長,整個帥氣的非常順眼而令人龍心大悅。

有了右邊帥男的陪伴,還有左邊星巴克老美好心借用的報紙,這趟一個多小時的飛行非常平靜而祥和的抵達Milwaukee,我們提領了從台灣漂洋過海的行李,像三隻企鵝般搖搖擺擺得走出機場。我們的旅程的下一階段是搭乘美式國光號Greyhound Bus到Houghton,原先以為巴士站和台灣一樣會設在機場附近,結果是我們錯估了什麼叫做國土寬廣,一問之下才知道要到Greyhound巴士站必須搭公車到downtown,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也是因為這個衝擊讓我們遇見了旅程中第二個貴人Cassandra。

2006/07/04

[飛行]coupon人生之滿天飛

美國是個囂張的國家,從一切非美國公民者入海關的步驟就可以發現。當我們終於離開長達十多小時的飛機、踏上底特律真實的土地時,旅途的疲倦一下子顯現出來,行李不再用背的,而是在地上拖行。但是到達底特律並沒有讓我們的旅程進入新的開始,眼前望不到終點的人龍隊伍似乎毫無疑問就是我們必須等待的,因為其他通關口屬於美國公民,即使欲以訪客身分進入國境的人有多麼洶湧,還是得乖乖地等後還遙在遠方的關口。

另一個讓我感覺美國姿態之高的原因是,海關對訪客的要求很多。先不論官員的機智問答、驗指紋、照相和多不勝數的表格,光是規定訪客必須出示至少475元美金的等値貨幣這件事就十分令我不服,因為這表示想要進入美國國土得要有一定的財力證明,若是沒錢就連門都沒有。不過這項條文上的規定在底特律機場通關的我們身上並沒有被執行,但仍然讓人感覺這個世界大熔爐的國家並非如此友善。

從大阪到底特律的飛機誤點,導致我們搭不上預計轉乘的班次,在通過層層安檢之後,northwest航空人員遞給我們新的班機安排,仔細一看,在這張新的行程表裡,我們竟然無法直接從底特律飛到Milwaukee,而必須增加另一個轉機點Minneapolis。當然,被擺了一道的我們手上多了旅程中第二張coupon。

三個台灣女生面對這樣意外連連的狀況實在無力反駁,我們在偌大的底特律機場找尋傳說中的A10登機口。航廈很大很大,我們的疲倦也很多很多,背著電腦和相機的我更是差點在漫長的跋涉中偷偷掉眼淚,開始自問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又累又餓又不順遂,旅程故事的開頭怎麼就是一場暴風雨呢?

但我後來才知道,真正的暴風雨根本就尚未來襲,那些不如意的事情才正要凝聚成低氣壓侵襲我們。當我們坐上國內線飛往Minneapolis的小飛機後就累得昏昏欲睡,就連是否飛機起飛了都不清楚,以致我在過了好幾小時之後才發現,這班飛機似乎又出現機械故障,只能停留在跑道上無法準時起飛。從底特律到Minneapolis原本只需約一小時,但最後我們花了三倍的時間才抵達,到Minneapolis機場時已經接近凌晨了,當然,行程表上轉往Milwaukee的班機又再次失效。

Northwest航空替在誤點班機上的旅客安排了過夜的旅館,等著一班據說24小時的shuttle卻怎麼也等不到,最後還是別家旅館司機好心載所有旅客一程。我們從台灣時間18號凌晨12點待在機場開始,到美國時間19號凌晨仍然停留在異地的機場,所有的時間觀念已經被完全混淆,到RAMADA旅館的時候其實我們心裡都鬆了一口氣,終於得到了可以洗澡、安靜躺下休息的機會。

連續遇上了飛機引擎故障、班機起飛延遲、被安排轉機到不知名機場,我們被發coupon像是被發好人卡一樣拿到手軟,coupon不再是一個可以激發人類貪小便宜心態的好物,而是一個彷彿帶有衰運的東西,當下我非常想怒吼「不要給我coupon,給我一個會飛的班機!!!」。